第343章 給月姐姐的詩

　　小蝶立刻去開門。
　　房門打開。
　　唐煙兒站在門口，滿臉笑容道：“洛公子休息了嗎？”
　　宋如月立刻起身，臉上露出了壹抹警惕。
　　洛青舟走到門口，拱手道：“唐姑娘，有事嗎？”
　　唐煙兒笑道：“小女子方便進去嗎？”
　　洛青舟猶豫了壹下，讓開道：“請。”
　　唐煙兒進了房間，看到那名年輕的夫人站在屋裏，楞了壹下，臉色很快恢復如初，道：“洛公子，剛剛妳那首詞，作的很好，連畫月姑娘都贊不絕口呢。”
　　洛青舟並未問那位“畫月”姑娘是誰，只是禮貌地謙虛了壹句。
　　唐煙兒看了他壹眼，又笑道：“大家在下面玩的都很開心，洛公子不下去嗎？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在下連日趕路，實在有些疲憊，就不下去了。”
　　唐煙兒見此，也不好勉強，笑道：“剛剛第二道題出來了，以明月為題，洛公子可否再試著作壹首，就當作是幫小女子捧個場？”
　　洛青舟聞言沈吟了壹下，道：“明月為題？這可不好作。唐姑娘，在下可能壹時之間，還做不出來，要不，待在下思考壹晚，明日再給姑娘答復，可以嗎？”
　　唐煙兒目光動了動，笑道：“當然可以。”
　　頓了頓，她又滿臉笑意道：“洛公子，小女子只知曉妳是秦家的人，還不知道貴夫人是誰呢？可否讓小女子打個招呼？”
　　洛青舟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時，宋如月突然開口道：“他娘子如今在京都，並不在這裏。”
　　唐煙兒壹臉恍然，很客氣地道：“您是……”
　　宋如月道：“我是他嶽母。”
　　唐煙兒連忙行禮，又問道：“剛剛洛公子上來時，我看到還有壹名戴著面紗的女子，那女子是……”
　　宋如月有些不耐煩，不過想到這是人家的船，不好發脾氣，只得耐著性子道：“那是我大女兒。”
　　唐煙兒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道：“伯母別怪小女子啰嗦，小女子只是聽說那位莫城第壹才女秦小姐，就是妳們家的，所以想來問問。那位秦小姐，是您的幾女兒？她沒有在這裏嗎？”
　　宋如月聞言瞇了瞇眸子，道：“她是我二女兒，現在在京都。”
　　唐煙兒頓時喜道：“在京都嗎？那這次回去，小女子是否可以去拜訪壹下貴千金？”
　　宋如月臉上露出了虛偽的笑容，道：“當然可以。”
　　唐煙兒見此，沒再繼續問下去，拱手道：“多謝伯母，那小女子就不打擾了。”
　　她剛剛突然想起來了。
　　據說那位莫城第壹才女秦小姐，從小病弱，身子不好，連走路都需要丫鬟攙扶，如果是真的，那麽剛剛上船那名女子，的確不是那位秦小姐。
　　而且這位秦家伯母，也沒必要騙她。
　　唐煙兒下了樓，回到了後臺廂房。
　　畫月已經看完了所有的詩詞，正在等待著，見她進來，連忙起身道：“煙兒，如何了？”
　　唐煙兒搖了搖頭，道：“那秦小姐應該不在。”
　　說著，把自己剛剛上去的交談和心裏猜想的，都說了壹遍。
　　畫月聽完，有些失望道：“我也聽說了，那位秦小姐身子骨極弱，連風都吹不得。”
　　唐煙兒笑道：“不過她在京都，咱們這次回去，肯定有機會見到。”
　　畫月點了點頭，道：“那如此說來，剛剛那首小詞，就是那位洛公子寫的。煙兒，以明月為題，他可否在構思？我很想看看。”
　　唐煙兒聳了聳肩，道：“洛公子說壹時之間還作不出來，他明日再給我答復。”
　　畫月聞言，苦笑壹聲道：“也是，那首寫明月的《水調歌頭》，就是從莫城傳出來了。估計莫城的才子，以後都羞於再作關於明月的詩詞了。”
　　這時，丫鬟拿著壹疊宣紙走了進來，道：“小姐，有些公子已經作完了，奴婢就先收上來了。”
　　唐煙兒見此，沒再打擾，退了出去，道：“我去看看白公子作出來沒。”
　　畫月點了點頭，接過丫鬟手裏的宣紙，低頭認真看了起來。
　　樓上，房間裏。
　　宋如月正在質問洛青舟：“她是怎麽知道微墨是我們家裏的？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孔轍去過府中，猜測出來的。”
　　宋如月聽到他提起下面那些狐朋狗友，又想起了之前在下面聽到他們聊的話題，頓時沈著臉道：“以後別在外面亂交朋友，那幾個壹看就不是好人，別把妳帶壞了。”
　　洛青舟恭敬道：“是，嶽母大人。”
　　宋如月忍了忍，終究還是沒忍住道：“聽說京都到處都是青樓，青舟，妳以後會不會去？”
　　洛青舟很堅決地道：“不會。”
　　宋如月瞥了他壹眼，語重心長地道：“等去了京都，就跟微墨成親，好好待微墨。平時在家好好讀書，為明年的春闈做準備。到時候妳要是考中進士，那才是對得起妳母親。妳母親含辛茹苦，獨自壹人把妳養大，又想盡辦法供妳讀書，妳可不能辜負她的期望。”
　　洛青舟拱手低頭道：“嶽母大人的教誨，青舟定當銘記在心。”
　　宋如月見他態度不錯，很是滿意，語氣放緩道：“只要妳爭氣，我們秦家都會以妳為榮，妳想要什麽，嶽母都會滿足妳。京都很繁華，誘惑也很多，妳要恪守本心，可不能被迷了雙眼，自甘墮落。微墨為妳做了那麽多，希望妳不要辜負她。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嶽母大人放心，青舟壹定不會辜負二小姐。”
　　宋如月點了點頭，怕再啰嗦下去會引起他的反感，轉移話題道：“剛剛怎麽不作詩？是沒有想到，還是不想理她？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不想理她。”
　　宋如月臉上露出了笑容，沒再多說，道：“好了，上床休息吧。”
　　洛青舟看了她壹眼，又看了旁邊的小蝶壹眼，又看了床壹眼，臉上露出了壹抹不自在。
　　宋如月坐在椅子上道：“不用管我，妳們睡就是。我壹點都不困，今晚我準備看壹夜的書。”
　　說完，張開嘴巴，連打了兩個哈欠。
　　洛青舟和小蝶都看向了別處，以免她尷尬。
　　“小蝶，妳上床休息吧，我也不是太困。”
　　洛青舟說了壹句，在窗前坐下，拿起了旁邊的書籍。
　　小蝶見他們兩個坐著，自己壹個下人，哪裏敢壹個人上床去休息，只得道：“公子，奴婢也……也不困。”
　　宋如月看了兩人壹眼，又打了個哈欠，心頭暗暗道：這樣也不是辦法，自己坐在這裏，他們肯定不好意思上床睡覺。
　　而且，她也困了。
　　“算了，我回房去了，妳們休息吧。”
　　宋如月思考了壹下，站起身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，推開了隔壁的房門。
　　房間裏。
　　秦蒹葭正坐在窗前看著書。
　　夏嬋抱著劍，站在角落裏，靠著墻壁，壹動不動。
　　百靈坐在床上，正在鼓搗著壹只香囊。
　　宋如月走到床前道：“百靈，妳精神看起來不錯啊，瞌睡嗎？”
　　百靈擡起頭，臉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，笑道：“夫人，我不瞌睡呢，精神好著呢。”
　　宋如月滿臉笑容地道：“那太好了，妳過去，幫我看著那小子。”
　　百靈壹聽，臉上的笑容，頓時壹僵。
　　“夫人，我……我……”
　　“怎麽？妳害怕那小子？”
　　宋如月疑惑道。
　　百靈立刻道：“才，才沒有呢。”
　　宋如月看了墻邊的夏嬋壹眼，道：“妳要是不願意，讓嬋兒去也可以。不過白天嬋兒沒休息，只怕她身子受不了。”
　　百靈扭扭捏捏，沒說不去，也沒說去。
　　宋如月又接連打了幾個哈欠，走到床邊道：“隨便妳們誰去，我要先睡了。反正要記得看好他，下面那些女子都是狐貍精，可別把那小子給勾走了。”
　　說完，上了床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　　百靈又在屋裏站了壹會兒，看向墻邊道：“嬋嬋……”
　　夏嬋別過臉，沒有理睬她。
　　百靈撅了撅嘴道：“反正姑爺也不是我的，他要是跑了，傷心的又不是我，哼。”
　　夜深人靜。
　　樓下大廳裏的宴會，不知何時，已經結束了。
　　酒足飯飽後的書生們，都各自回房休息。
　　整艘遊船，安靜下來。
　　淩晨時分。
　　洛青舟輾轉反側，睡不著，想了想，魂魄出竅。
　　穿過屋頂，站在了遊船頂部，看了壹會兒夜色中的河流，然後拿出了傳訊寶牒，給那位月姐姐發了壹條消息。
　　【月姐姐，在幹嘛呢？還在鴛鴦樓修煉嗎？我在去京都的路上，睡不著】
　　過了片刻，消息方回復過來。
　　【看書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看的什麽書？月姐姐，不是我吹牛，妳只用念出第壹頁的前兩段話，我就知道是什麽書了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%￥%%￥%%……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月姐姐，妳發的是什麽？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異族文字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月姐姐，今晚的月色真好，莫城的月色呢，好不好？】
　　月姐姐沒再回復。
　　洛青舟：【月姐姐，我上次給妳的剩下的上古妖族文字，妳還沒有幫我翻譯完嗎？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沒有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哦，月姐姐要聽故事嗎？經書也可以。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暫時不用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哦，月姐姐，妳說小月去京都了，我到時候會不會碰到她？我總感覺她對我圖謀不軌，她是好人嗎？】
　　月姐姐沒再回復。
　　洛青舟等了壹會兒，只得又道：【月姐姐，今晚我坐的是遊船，遊船上有詩會，主人邀請我作詩，是以明月為題。當時我聽到這個題目，突然就想起月姐姐妳了。其實我心裏已經作出來了，只是不想先給別人看到。月姐姐，妳要看嗎？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隨便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這首詩有些冒犯，我怕寫出來，月姐姐會生氣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那就不用寫了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可是我想寫。月姐姐，題目就叫做“離莫城月下獨酌贈月姐姐”，如果我寫出來了，這首詩就會流傳出去，到時候，月姐姐可能就能知道我是誰了。月姐姐要不要聽？】
　　月姐姐：【不聽】
　　洛青舟：【我在書上看過壹句話，男女聊天的時候，女孩子如果說不，大多數都是要。月姐姐，那我就當作妳要聽。我寫出來了？】
　　月姐姐沒再回復。
　　洛青舟：【花間壹壺酒，獨酌無相親。舉杯邀明月，對影成三人。月既不解飲，影徒隨我身。暫伴月將影，行樂須及春。我歌月徘徊，我舞影零亂。醒時相交歡，醉後各分散。永結無情遊，相期邈雲漢。】
　　房間裏，書桌前。
　　壹襲雪白衣裙的身影，正低著頭，看著手裏的玉石。
　　待看到最後兩句“醒時相交歡，醉後各分散。永結無情遊，相期邈雲漢”時，眸中露出了壹抹恍惚的神情。
　　洛青舟：【月姐姐，別誤會，就是壹首詩，絕無冒犯之意。我就是覺得月姐姐太冷了，明明近在眼前，卻又仿佛遠在天邊，跟月亮很像。我始終不知道，我們兩人算不算朋友。我上次問月姐姐，月姐姐說我們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，說實話，有些傷心】
　　等了許久，沒有等來回復。
　　洛青舟又發了壹句：【月姐姐，我剛剛又默念了幾遍這首詩，突然覺得它不該給被別人看到，更不該送給別人。所以，我決定除了月姐姐，不會再讓其他人知道】
　　【月姐姐，晚安】
　　過了片刻。
　　消息回復過來：【晚安】
　　洛青舟擡頭望去，夜空深邃，明月皎潔。
　　那道月白身影此刻，是否還立在鴛鴦樓上，望著遠處的黑暗，想著永遠也想不完的事情？
　　以後的夜晚，誰會再去陪她？
　　她壹個人淒淒冷冷地站在那裏，度過每壹個漆黑的夜晚，會不會覺得孤獨和難過呢？
　　望著月亮，又想了壹會兒，他方回到了房間，神魂歸竅。
　　第二天。
　　用餐時，唐煙兒來詢問詩詞的事情。
　　洛青舟告訴她只想了幾句，還沒有想完整，希望可以再給他幾天時間。
　　唐煙兒聽了也沒再勉強。
　　當然，也沒有報任何希望。
　　因為昨晚以“明月”為題的詩詞，沒有壹首能讓畫月姑娘稱贊的。
　　即便是白玉樓作的那首，也很是普普通通。
　　兩日後。
　　遊船終於駛向了京都城外的渡口。
　　秦文政和秦川，以及其他人，在前壹日已經到達。
　　此時正在渡口等待。
　　除了他們以外，得到消息的秦微墨，也在南宮美驕的護送下，從城內趕來。
　　秦文政見到她時，她正咳嗽著，手上雪白的手帕已經染紅了壹片。
　　她的臉頰越發消瘦，臉色也越發蒼白，身子看起來更弱了。
　　秦文政急在心裏，卻沒敢表現出來。
　　幾人勸她進馬車裏等著，她卻倔強地不肯進去，壹邊咳嗽著，壹邊柔聲道：“我希望姐夫下船時，可以第壹眼看到我，我也要第壹眼看到他……”
　　秦川高大的身子站在旁邊，幫她打著傘，遮著風，心頭暗暗嘆氣。
　　珠兒攙扶著她柔弱的身子，看著她蒼白的臉色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。
　　傍晚時分。
　　那艘裝飾精美的遊船，終於向著渡口駛來。
　　船上，各個賓客正在收拾東西，與主人告別。
　　洛青舟也帶著秦大小姐她們，下了樓，找到了唐煙兒，先是道謝，然後遞給了她壹張紙，滿臉歉意道：“那首詩今日才潦草作完，本不想拿出來獻醜，不過既然答應了唐姑娘，那就不能失信。壹路多謝唐姑娘照料，等去了京都，若是有機會，再登門道謝。”
　　他並沒有提路費的事情，提了對方也不會要，反而會失禮。
　　這首詩就當作是路費吧。
　　唐煙兒正忙碌著，聞言接過宣紙，隨手交給了身後的丫鬟，讓她送到屋裏去，然後笑著給了他壹張紙條，上面寫著她在京都的地址。
　　因為很多客人與她告別，她只是簡單地說了壹句，就匆匆走開了。
　　洛青舟沒有在意，目光看向了遠處的碼頭，壹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壹襲素白衣裙，被丫鬟攙扶著，柔柔弱弱站在傘下的嬌弱身影。
　　他眸中露出了光芒，不自覺地向前了壹步。
　　身旁雪白身影看了碼頭壹眼，微微側臉，看向了他。
　　舞臺後的廂房裏。
　　畫月與丫鬟正在收拾東西。
　　這時，壹名丫鬟敲門進來，把壹張宣紙放在了桌上，恭敬道：“畫月小姐，這是那位洛公子給我家小姐的，說今日才作完。”
　　畫月看了桌上壹眼，點了點頭道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　　丫鬟低頭退去。
　　畫月並未放在心上，繼續收拾木琴，書畫等等。
　　等她收拾完時，遊船剛剛靠岸。
　　她這才有時間走到桌前，拿起了桌上那張宣紙，準備看壹眼，直接扔掉。
　　連那位被譽為江南七大才子之壹的白公子，苦思冥想作出來的詩，都入不了她的眼，何況其他人。
　　但當她看到紙上的第壹句時，突然心臟壹跳，臉色上的隨意淡漠之色，立刻變的凝重起來。
　　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時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