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

　　亥時。
　　眾丫鬟護衛簇擁著馬車，在秦府門口緩緩停下。
　　宋如月先下車，冷冷地看了馬車後面的某人壹眼，方親自攙扶自己的閨女下車。
　　“姐夫……”
　　“姐什麽夫，都這麽晚了，還姐夫姐夫，害不害臊？不準再叫這兩個字了！”
　　“娘親……我只是想喊姐夫壹起進府……”
　　“他自己不知道進去？還要妳喊？他是沒腿需要妳扶著，還是沒眼睛需要妳看路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秦微墨低著頭，沒敢再吭聲，被攙扶著上了臺階。
　　走上臺階後，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壹眼。
　　“不準看！”
　　宋如月又冷著臉低喝壹聲。
　　秦微墨臉頰壹紅，低頭進了府。
　　洛青舟默默地跟在後面四五米遠的地方。
　　進府後。
　　走在青石板鋪砌的小路上，秦微墨突然又道：“娘親，爹爹在嗎？我有幾句話想對他說。”
　　宋如月聞言壹怔：“什麽話？對我說也是壹樣的。他應該還沒有回來。”
　　秦微墨沈默了壹下，道：“那明天吧。”
　　宋如月壹臉不喜：“怎麽？對我還有秘密了？能對妳爹爹說，就不能對我說？”
　　秦微墨只得道：“是關於生意的事情。我前日無事，去賬房看了壹下，發現賬目有些不對，我想跟爹爹說壹聲。”
　　宋如月神色壹凝：“賬目不對？有人私吞我們府中銀兩？”
　　秦微墨目光動了動，柔聲道：“娘親，我可能看錯了。明日我去與爹爹說壹聲，讓爹爹再去看壹下吧。”
　　宋如月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，道：“今晚他回來，我就跟他說。”
　　秦微墨猶豫了壹下，又輕聲問道：“娘親，妳以前總提醒我，讓我不要跟子兮走的太近，我們秦家跟宋家，是不是……有什麽矛盾？”
　　宋如月沈默了壹下，笑道：“能有什麽矛盾，就算有，跟妳們小輩也無關……娘親原來提醒妳，是不想妳被她們那些少女春心萌動的思想影響了……”
　　母女兩人說著話，進了後面的院子。
　　洛青舟從側邊的拱門進去，穿過花園長廊，在經過秦大小姐住著的“靈蟬月宮”時，停了壹下，並未進去，繼續向前。
　　時候不早了。
　　今晚就不去請安了。
　　反正她們也知道他今晚出去了。
　　至於什麽時候回來，估計她們也不會管。
　　可是他剛向前走了幾步時，突然發現前面的樹下，站著壹道冰冷的身影。
　　懷裏抱劍，側臉看他，冷若冰雪，壹動不動。
　　洛青舟停下腳步，與她對視了壹眼，正要繼續向前走去時，身後突然傳來壹道清脆的聲音：“古有負心漢見妻而不言，另有新歡；今有臭姑爺過門而不入，見異思遷！”
　　洛青舟壹怔，轉過聲看著她道：“我怎麽見異思遷了？”
　　百靈手持拿著壹支花，依在“靈蟬月宮”的門框上，目光幽幽地瞥著他道：“在畫舫上見到那麽多漂亮女子，據說還有沒穿衣服的花魁，所以姑爺今晚過小姐門而不入，心裏不是壹直念念不忘那沒穿衣服的花魁，而見異思遷麽？”
　　洛青舟問道：“妳聽誰說人家沒穿衣服？”
　　百靈冷笑壹聲：“那些勾搭良家男子的女子，不都是喜歡不穿衣服嗎？”
　　洛青舟懶得再理她。
　　不過既然被看到了，前面的路又被那位堵了，那肯定是要進去請個安的。
　　洛青舟返回。
　　剛要進門，百靈突然又低聲提醒道：“姑爺，這個月的壹次機會，別忘記了哦，記得跟小姐說。”
　　洛青舟從她身邊經過，進了小院，道：“我暫時還不想，等等吧。”
　　百靈跟在後面道：“姑爺，不是妳想不想的問題，而是……小姐想不想。妳是入贅的，沒資格自己挑選日子的。”
　　洛青舟回頭看著她道：“那我幹嘛還要主動提出？小姐若是想要同房，她自己說就是了。”
　　百靈立刻道：“小姐是女孩子，害羞，矜持，臉皮薄，自然要姑爺說的。”
　　洛青舟挑眉道：“百靈姑娘不覺得妳這些話很有矛盾嗎？”
　　說完，不再理睬她，快步進了後花園。
　　涼亭裏。
　　那道身影壹襲白衣，安靜地坐在那裏，正看著池塘裏的月光出神，似乎正在想著什麽事情。
　　洛青舟走到近處，拱手請安：“大小姐。”
　　秦蒹葭聽到聲音，眸子裏波光微動，轉過頭看著他，沈默了壹下，微微點頭，並未說話。
　　洛青舟擡頭，與她目光對視了壹眼，又低頭道：“那我回去了。”
　　正要退下，秦蒹葭卻又突然開口：“微墨……她還好嗎？”
　　洛青舟神色微動，低頭道：“二小姐今日在船上咳了壹些血，身子有些不舒服，已經回去休息了，應該無大礙。”
　　秦蒹葭沒有再說話。
　　洛青舟又等了片刻，正要告退時，卻又聽她開口道：“妳覺得，微墨怎樣？”
　　洛青舟楞了壹下，低頭道：“大小姐是問二小姐的身體，還是其他？”
　　秦蒹葭看著他，神情淡淡：“其他。”
　　洛青舟心頭疑惑，老實回答：“其他都挺好，二小姐性格溫婉，柔和善良，對所有人都很好。”
　　“漂亮嗎？”
　　秦蒹葭看著他又問了壹句。
　　洛青舟壹楞，擡頭看了她壹眼，又低頭道：“漂亮。”
　　秦蒹葭沈默下來，沒有再說話。
　　洛青舟心頭有些忐忑。
　　難道回答錯了？
　　在自家娘子的面前誇小姨子人好，模樣又漂亮，是不是有些……不應該？
　　可是，這位秦大小姐似乎從未把自己當作他的娘子看過。
　　應該不會在意的吧？
　　“去吧。”
　　良久，秦蒹葭說了壹句。
　　洛青舟拱了拱手，告退離去。
　　走出院門，百靈手裏拿著花，倚在旁邊的墻壁上，微微低頭，羞答答地道：“姑爺，沒有跟小姐說嗎？沒有說就算了，等小姐想同房了，自然會通知姑爺的。那個……今晚姑爺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忘記了？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沒有。”
　　百靈咬了咬嘴唇，眨著水汪汪的眸子道：“姑爺再好好想想嘛。”
　　洛青舟沒再說話，從她身邊經過。
　　百靈撅了撅嘴，滿臉幽怨的神情，正要對著他的背影嘀咕幾句時，洛青舟卻突然又轉過頭道：“對了，百靈姑娘，我想起來了。”
　　百靈頓時雙眸壹亮，立刻又垂下眼簾，指尖捏著手裏粉嫩的花兒，壹臉羞澀地道：“姑爺……妳想起什麽了啊？”
　　洛青舟道：“有件事我想問妳壹下，二小姐她……得的是什麽病？妳知道嗎？”
　　百靈聞言壹楞，隨即站直了身子，臉上笑意消失，搖了搖頭道：“我不知，姑爺問這幹嘛？”
　　洛青舟皺起眉頭：“感覺妳們對二小姐的病，都諱莫如深。二小姐的病，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很難醫治？”
　　百靈蹙著眉頭，沒再說話。
　　“好吧，那我回去了。”
　　洛青舟沒再為難她，快步離開。
　　百靈在墻角安靜地站了壹會兒，方轉身進了花園，走到涼亭裏，目光復雜地看著桌前的身影，猶豫了壹下，低聲道：“小姐，妳不會真的想……讓姑爺……”
　　秦蒹葭看向池塘裏的目光動了動，沈默了壹會兒，方開口道：“這樣的話，或許還能為她拖些時間，我現在……修為依舊不夠。”
　　百靈沈默下來。
　　秦蒹葭突然側臉看著她：“不舍得？”
　　百靈微怔，隨即臉頰壹紅，低下頭道：“沒……沒有。”
　　然後又擡頭道：“不過……小姐，肯定有人會不舍得呢。”
　　洛青舟出了“靈蟬月宮”，走了幾步，發現那道冰冷身影依舊抱著劍，站在那棵樹下。
　　他楞了壹下，走了過去，拱手道：“夏嬋姑娘，我已經去給大小姐請安了。”
　　他覺得這姑娘大半夜的抱劍站在這裏，應該是在堵他的路，想讓他去給秦大小姐請安。
　　夏嬋聞言，依舊冰冷地看著他，並未回話。
　　洛青舟看了壹眼她的臉色，已經恢復了過來，關心道：“夏嬋姑娘的身子，好些了嗎？”
　　少女俏臉壹別，下巴壹仰：“哼！”
　　洛青舟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那個，時候不早了，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　　洛青舟也懶得再理這個傲嬌的丫頭，拱了拱手，從旁邊走了過去。
　　少女別過臉，看著他的背影。
　　直到那背影漸行漸遠，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時，她方怔了怔，收回目光，走向了“靈蟬月宮”。
　　百靈站在門口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，看著她道：“嬋嬋，我剛剛聞了壹下，姑爺身上只有二小姐的味道，沒有其他女子的味道，更沒有那些沒穿衣服的花魁的味道，姑爺沒有見異思遷哦。”
　　少女沒有理她，準備進屋。
　　百靈猶豫了壹下，還是開口道：“那個……嬋嬋，我有話對妳說，二小姐她……”
　　少女停下了腳步，背對著她，壹動不動。
　　聽完後，她進了院裏，回到了屋裏，卻並沒有去床上，而是默默地站在房間角落裏黑暗中，站了很久，很久……
　　洛青舟回到家時，小蝶正在房間繡著花，聽到聲音，立刻出來迎接。
　　洛青舟進了屋道：“小蝶，今晚妳自己睡，我有事，可能要讀壹晚的書，不可進來打擾。”
　　小蝶雖然疑惑，卻並沒有多問，“哦”了壹聲，乖巧地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　　洛青舟關了房門，關了窗戶。
　　隨即，坐在床上，剛要盤膝入定，想了想，突然脫掉衣服，躺在了被子裏，閉上了眼睛。
　　如今神魂強大，已經晉級日遊，無論什麽狀態應該都可以出竅。
　　靜心凝神，神魂出竅。
　　果然，幾乎沒有任何阻礙，壹道黑影瞬間從頭頂跳了出來，飄散了屋頂。
　　先去滅魂，去看看殺人現場。
　　然後，再去那位神魂前輩那裏。
　　如果他把那位前輩伺候的舒服了，說不定對方還會有更多的功法秘籍相贈，又說不定到時候對方心頭壹軟，就收他為徒了。
　　“師父，請受徒兒壹拜。”
　　“很好，今日我就把我最厲害的功法，傳授於妳。”
　　“多謝師父，徒兒願為師父肝腦塗地，萬死不辭！”
　　“很好，看在妳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，我就把我畢生所學，全部傳授於妳……”
　　嗯，想起來挺美好，只不過……
　　洛青舟壹路幻想著，壹路風馳電掣般飄向了莫水河畔。
　　還未接近，便遠遠地看到那裏血光壹片，染紅了壹截河畔，如火焰在燃燒。
　　那是壹隊武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