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九十七章 堂而皇之的騙局

　　金濂沈著臉，問道：“做賬就能做出盈利嗎？”
　　王管家戰戰兢兢地說道：“東家說了，賬只要做好，買股票的人才不管妳挖礦能掙多少銀子，他們只在乎，買了股票會不會漲。如果漲不動了，就用自己的銀子，拿去收購市面上的股票，如此壹來，大家看到礦業的股票漲了，便自然而然也會跟著買。”
　　金濂身為戶部尚書，此時已經正氣的不輕，只見他胸膛起伏，指著地上的王管事，怒道：“好，好，妳們厲害，老夫終於懂了，妳們根本不是在弄什麽礦業，妳們這是制造了壹個騙局，可笑的是，天下這麽多人牽涉其中！”
　　王管事磕頭如搗蒜：“小人萬死，這些和小人沒有關系的啊，小人只是給東家跑腿的，東家吩咐的事，小人……小人不得不幹啊！”
　　曹鼐上前，問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麽如此大的事，為何沒有人上奏？這遷安縣，還有這永平府的官員，都死光了嗎？”
　　張管事哭告道：“其實……其實也是有人來過問的……”
　　曹鼐疑惑道：“誰來過問？”
　　“遷安知縣率先察覺到不對，曾登門來找過，不過很快就打發了，東家給了他壹筆銀子，他便住口了。至於縣裏其他的人，或多或少，也給了壹些好處。”
　　“至於知府……其實他也知情，可他不敢要東家的銀子，怕東窗事發，受到牽連，這事兒若是捅出來，涉及到的無數士紳，除此之外，還要牽涉到朝中許多人，他壹個知府，怎麽敢多嘴，因而，他每日做糊塗官，有人去跟他談蔡家溝礦業的事，聽說他都嚇得色變，借口推脫……”
　　“整個永平府，其實絕大多數人，或多或少都知道壹些實情，有的從咱們這裏得了好處，有的是怕得罪人，最後都不了了之！”
　　“至於朝中……朝中諸公，有人得過東家好處的，絕不會說什麽，就算沒得好處的，也不會隨便得罪人。小人聽東家說起，吏部天官都買了股份，只要蔡家溝出了什麽風言風語，自然會有人出面解決。”
　　“不過，前些時日，倒是還有壹群人來過永平府，就為了實地考察蔡家溝礦業的情況……”
　　曹鼐問道：“誰來過？”
　　王管事回道：“是壹些商賈，因為買了許多礦業的股票，便想著來看看經營，結果人壹來，其實也傻眼了……”
　　“而後呢，他們為何不報官？”
　　“他們怎麽敢報官？當初小人也害怕，連忙回去稟告，結果東家修書回來，說怕個球，這些人都是買了股的，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，能特地趕來的，手裏都是有大量的股票的，他們還敢胡說八道，斷了自己的財路？就算有人胡說什麽，也不必擔心，這東西，誰敢戳破，便是大家的敵人，誰說誰死！”
　　金濂和曹鼐對視壹眼，兩人眼中滿是無奈。
　　這王管事道出了人心之中最黑暗的壹面，壹般人不會知道，知道的人也絕不會說。
　　壹個騙局，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擺上臺面，這才是整個騙局的恐怖之處。
　　如果不是自己來了，甚至，他們能永遠瞞住。
　　因為牽涉到的絕大多數人，都不是罪大惡極。
　　比如眼前這個王管事，他大可以說，自己只是奉命行事。而本地的知府和知縣，他不管不問，至多是失察之責。
　　還有那些此前就曾來參觀的，他們是知道內情的，那麽這些人又是什麽罪？
　　而朝中那些人呢？
　　他們連礦場都沒來過，只知道拼命抓著自己手裏的股票，等著漲價，他們又是什麽罪？
　　每壹個人，看上去似乎都不是罪不可贖，可整個羅織的，卻是壹個巨大的，教人無法想象的騙局。
　　金濂氣得胡子都炸起來了，怒道：“袁指揮使，將這些人統統拿下，還有那個知府和知縣，壹並拿下。”
　　知府陳世清和知縣楊觀臉色煞白，如兩灘爛泥般，軟倒在地。
　　金濂又對曹鼐說道：“事情已經調查清楚，這蔡家溝礦業就是壹場徹頭徹腦的騙局，曹公以為如何？”
　　曹鼐若有所思道：“出了這麽大的事，是我等的失職，如今唯有將此處發生的壹切如實向皇上稟告，並且盡快出臺股票交易法令，方能及時止損，並且阻止類似的事再度發生。”
　　這時候，袁彬上前道：“兩位大人，人都已經拿下了。”
　　金濂氣不過，又將那劉二蛋召來，罵道：“妳這為虎作倀的狗東西，那何三水給了妳們什麽好處？”
　　“沒有好處，沒有好處的。”
　　劉二蛋早已嚇得臉色慘然，跪地乞饒：“俺每月工錢是壹兩銀子，哪裏有什麽好處。俺從前跟王管事是同鄉，王管事看俺有幾分氣力，就拉來挖礦了，挖了壹個多月，突然又說，挖了也是白挖，幹脆就不挖了，俺就在此守著礦場。”
　　金濂帝壹時無言，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：“滾吧！”
　　劉二蛋壹看，終於松了口氣，便千恩萬謝，可憐巴巴地走了。
　　袁彬來到金濂和曹鼐身前，說道：“兩位大人，此事非同尋常，這些人說不定還留有後手。”
　　曹鼐忍不住點頭，這些人太精明了，他們壹定知道，這場騙局露餡只是時間問題，只要朝廷來這永平府壹查，壹切便可真相大白，他們註定死無葬身之地。
　　這樣的人，怎麽會沒有想到這個後果呢？
　　“妳準備怎麽辦？”
　　袁彬壓低聲音，說道：“我先帶壹隊人，連夜趕回京師，控制住那個何三水和其他的股東，防止他們轉移財產，遠走高飛。”
　　曹鼐看了看金濂，金濂也正有此意，便點了點頭。
　　“那就有勞袁指揮使了！”
　　“兩位大人不必客氣，某先走壹步！”
　　袁彬告別曹、金二人，清點了二十名校尉，乘快馬連夜趕回京師。
　　就在此時，天津港的壹艘貨船正準備離港。
　　“不許動！”
　　猛然間，碼頭上出現大量火把。
　　朱驥壹馬當先，抽出腰間長刀，攔住這些人的去路。
　　唐子慶渾身壹哆嗦，手中包裹掉在地上，金銀細軟散落壹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