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36章 請罪，問罪

　　啥？這樣坑人的思過大會還多壹些？
　　錢謙益和侯恂兩個東林大佬互相瞄了對方壹眼，心情壹下就更不好了。
　　這哪兒是什麽思過啊，根本就是壹個稅收工作會議啊！
　　這要壹年開個幾會，那得收多少苛捐雜稅啊？這可怎麽辦呀……東南士紳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？
　　朱慈烺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，認真地看著崇禎皇帝：“父皇，通過這次思過會，咱們父子總算知道了大明江山為什麽會淪落至今。那麽，也該去向老祖宗請罪了！”
　　請罪？崇禎心說：妳剛才還說老祖宗的海禁、朝貢和不征之國都不弊政呢！妳這是去請罪，還是去問罪啊？
　　朱慈烺笑著又道：“父皇，現在天色已晚，不是祭掃皇陵的時候，不如今晚就在思過宮休息，明天壹早再沐浴更衣，壹起去向祖宗請罪？”
　　“請罪？”崇禎皇帝幽幽地說，“怎麽？妳也需要請罪？”
　　“兒臣的確沒有什麽罪，”朱慈烺笑道，“不過父皇的罪太多，壹個人怕是請不過來，到時候兒臣幫著您壹起請。”
　　“妳……”崇禎不知道該怎麽訓兒子，只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大殿內的王爺、勛貴、大臣。然後……就沒有然後了。誰也不理他，還有幾個家破人亡的王爺還在那裏點頭！仿佛他們家裏死人都是讓崇禎給害的！
　　妳們這些王爺也真是沒良心啊！崇禎心說：早知道妳們是這樣的人，就該羅織罪名，像逆子對付東南勛貴那樣，把妳們的王府都給抄了！妳們誰家沒有個幾百萬家產，都抄了，壹個億都不止！什麽李自成，什麽東虜，都他娘的給鏟平了！自己就是心太軟啊！
　　朱慈烺只是笑吟吟看著臉色陰沈的崇禎皇帝——這位皇帝從來就沒幾個“自己人”，現在就更別指望有人來拯救了！還是乖乖的和本太子壹起去老祖宗的墳前說說，什麽時候把皇位讓出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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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明崇禎十八年，正月初二，南京孝陵，風和日麗，正是壹個向祖宗請罪的好日子。
　　崇禎皇帝和太子朱慈烺，還有壹群跟隨而來的王公大臣，今兒壹大早就起了，也不吃早飯，只是洗了熱水澡，洗刷幹凈後又換上了祭服。這叫齋戒沐浴更衣，然後就由崇禎皇帝、太子慈烺、宗人府令福王朱由崧帶領，步行入大金門，向著孝陵享殿方向走去。
　　跟在他們身後的，則是大隊的新軍和凈軍，用扁擔挑著祭品。除了標準的牛、羊、豕組成的“太牢”之外，還有近3000個風幹的人頭！
　　都是大沽口壹役的戰利品——這些死人頭快變成朱慈烺手中的壹筆“優質資產”來，已經利用了好幾回，現在還拿出來向朱元璋獻祭……不過話說回來，如果朱元璋真的在天有靈，看見這些死人頭，壹定會非常滿意的。
　　這些人頭相當於朱慈烺經營的大明朝給朱元璋的“分紅”啊！以後壹定還會有更多的！
　　“太牢”和2000多不到3000個死人頭，都被擺在了享殿和方城之間的廣場上，其中人頭堆成了壹個頗為可怖的京觀。
　　主持祭祀的是禮部尚書錢謙益，他當然是反對給朱元璋送壹堆人頭的——嚇著老祖宗是不至於的，可總歸是變扭啊！而且壹個個面目猙獰的腦袋，誰見了都得反胃加做噩夢。錢尚書早上沒吃東西，還不至於嘔吐，不過今晚上多半睡不好了，看來得讓柳如是辛苦壹下了……
　　錢謙益念好了祭文，又領著崇禎、朱太子，以及文武百官行了大禮，然後就是負土益陵，也就是給朱元璋的墳頭上添把土，意思壹下而已。
　　而負責負土的，當然就是朱慈烺本人了——他前世不是胡說八道什麽要給朱元璋修祖墳嗎？現在正好修上，背了小半筐的泥土，和崇禎皇帝壹塊兒，壹步步的在眾人的註視下，走向了高大巍峨的孝陵四方城。
　　四方城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城樓，後面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寶頂。
　　“父皇，小心壹點，”朱慈烺還沒進去，就對崇禎說，“裏面黑得很，臺階也有點陡，可別摔了。”
　　崇禎壹楞：“妳怎麽知道？妳走過不成？”
　　“可不是嗎，走過好多次了！”朱慈烺順口回著——他的確走過好多次，每回來南京辦事兒都得順道來看看啊！看完老祖宗還會去隔壁中山陵晃壹圈，中山陵那邊有快餐可以吃……不過今天就不去中山陵了，因為中山陵現在還沒建成呢。
　　“妳，妳什麽來過南京？”崇禎皇帝瞪了兒子壹眼，“老祖宗墳前不許胡說八道！”
　　“怎麽是胡說，我真來過……”朱慈烺壹皺眉，也沒往下說。
　　兩人已經走進四方城門洞了，裏面的確是黑乎乎的，臺階也很陡，還有點滑。
　　通過四方城之內的臺階，再從四方城的後門出來，眼前就是壹堵石壁。此時石壁上並沒有刻字，“此山明太祖之墓”這七個字是民國時候刻上去的。
　　朱慈烺將籮筐丟在了地上，然後就站在石壁前面發楞。崇禎皇帝看著發呆的兒子，只是有點奇怪——這逆子怎麽回事兒？今天表現得很古怪啊！
　　朱慈烺看著石壁，自然是感慨萬千，分明是壹肚子的話，卻不知怎麽說出口。
　　過了壹會兒，他突然吐了口氣，喃喃地說：“回不去了……也不回去了，現在就挺好！”
　　什麽意思？崇禎看著這個讓既陌生，又害怕的兒子，心說：妳……妳要回哪兒去啊？別是要回眼前的大墳裏去吧？這裏面埋得好像是老祖宗啊！妳難道真是老祖宗轉世來的？
　　“父皇！”朱慈烺的聲音忽然響起，打斷了崇禎皇帝的思緒，“皇位什麽時候讓出來？”
　　啥？這是妳能問的？崇禎看著朱慈烺，很有壹種上去揍他壹頓的沖動，可是又不敢動手。
　　主要是現在的氣氛太瘆人了！
　　“天下都這樣了，妳還當什麽皇帝呢？還是讓給我吧！這也是老祖宗的意思……”朱慈烺看了崇禎壹眼，“父皇，大明的爛攤子我來收拾，妳就好好享受吧！這樣行嗎？”
　　“妳妳妳……”崇禎咬咬牙，“朕就是不讓！”
　　“嗨，您這是何苦呢？”朱慈烺連連搖頭，“左良玉既老且病，不久於人世，等他死了，皇位還是要讓出來的。”
　　現在支撐著崇禎皇位的，就是壹個不知道有沒有發瘋的左良玉。但是左良玉的死期不遠了，朱慈烺給他點面子，再等幾個月而已。到時候，崇禎還是得讓位出來啊！
　　崇禎哼了壹聲，依舊不肯松口。
　　“那就再等幾個月？”朱慈烺道，“等左良玉死了再內禪吧……父皇，兒臣孝順，您當了太上皇保證比當皇上還開心。”
　　崇禎還是不說話。
　　朱慈烺搖搖頭，“兒臣先回了，您就跟老祖宗好好請罪吧！”
　　說著他也不給朱元璋的墳頭添什麽土，轉身就入了四方城的後門，沿著臺階下行而去。
　　而崇禎皇帝則噗通壹下跪在了寶頂石壁之前，痛哭流涕：“慈烺此子忤逆不孝，奸詐兇殘，簡直是曹操再世，司馬復生，讓他當了皇帝，全天下的逆賊、韃子、奸臣、刁民壹定會想念朕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