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三十章 天災自主論!
長生從狗官開始 by 吾心如故
2024-6-22 09:08
“自四月望日起,蝗蟲遍及雍州各地,至六月廿三,始告息災。”
“此次蝗災,慘遭蝗蟲覆蓋之地有三千余裏,土地荒蕪,禾苗無收,受災百姓家破人亡,流離失所,哀鴻遍野。”
“止於今日,已有六十余萬人口損失,慘狀觸目驚心。”
“臣謹奏請陛下宣告舉省,令各地官府速行賑災,啟用國庫、各地糧倉,賑濟災民糧食、衣物、醫藥等物資,以救急需之民。”
“另,臣江之鴻,自請為雍州蝗災賑撫使,總領賑濟事宜。”
“臣懇請陛下審慎斟酌,竭誠為民,頃!頃!”
“永泰十九年六月廿九,臣江之鴻奏上。”
壹封奏折就這麽寫好。
江之鴻大手壹揮:“來人,著驛夫甲等加急,速速送呈京都!”
“是。”
神情嚴肅的衙役跑進來,拿起奏折就走。
“哎……”
江之鴻幽幽的嘆了口氣,坐了下來。
“江老何故嘆息?”
許崇入門而來。
“……許崇?居然是妳小子!哈哈哈。”
江之鴻猛地起身,大笑著走過來,拉起許崇就要往內。
而許崇壹動沒動,死死的盯著江之鴻的臉,“您的樣子……”
他清楚的記得,上次在京城壹別的時候,江之鴻種道不久,精神矍鑠,滿面紅光。
而相距不過壹年光景,江之鴻居然變成了這幅樣子!
頭發稀疏雪白,深邃的皺紋布滿了整張臉,看起來隨時都要老死的樣子。
“嗨,妳說這個啊。”
江之鴻扯了扯耷拉在壹起的臉皮,無所謂的笑道:“年紀越大,老的越快,很正常。”
“……”
許崇沈默。
如果是以前,他說不定還真就信了。
可如今的他同為種道,怎麽可能被這種拙劣的謊言所欺騙?
種道之後,用的都是道種,壹般情況下沒人會用肉身勁力。
而就算肉身勁力耗空,且長時間保持耗空的狀態,也不會讓肉身衰老成這個樣子。
江之鴻突然蒼老二十歲,只有壹種可能。
“道種崩潰?”
許崇問道。
道種崩潰,反噬己身。
只有這種情況,才會剝奪江之鴻足足二十年的壽元。
“呃,妳看出來了……”
江之鴻微微壹滯,旋即愕然:“妳怎麽知道道種?”
自從來風鼓縣當縣令之後,他就壹直悶頭處理地方事務,對外界動蕩壹概不理,因此並不知道發生在許崇身上的事。
“我現在是貴籍。”
許崇隨口回答,“您是為了城外那些百姓,主動崩潰的道種,對嗎?”
災民太多了,每個都用勁力滌蕩壹遍,哪怕種道了,肉身的勁力也絕對不夠用。
自然而然只能用道種的。
而道種的力量,跟勁力並不是同壹個概念。
比如許崇的陰神,只能用於吉兇預判,操控禍福。
而黃庭種道的結丹,也只能用來操控天象。
這兩者並不具備勁力那種修復、護持肉身的功能。
想要擁有更多的勁力,只能崩潰掉道種,讓道種重新變成勁力。
“妳小子,怎麽還跟當初壹樣……什麽都知道。”
江之鴻有些郁悶,走回主位坐下。
“恕我直言。”
許崇跟著走進:“城外那些百姓,其中有很多應該並未感染疫病,您這麽做,只會放任那些魚目混珠之輩,讓他們更加猖獗。”
“沒辦法。”
江之鴻聳了聳肩,“這跟麩糠裏面摻沙土可不壹樣,勁力裏面摻不了沙土,縣裏的郎中大夫又太少,根本沒辦法有效的甄別是否染疫。”
“可……”
許崇欲言又止。
江之鴻擺手打斷,“崩都崩了,還說這個幹什麽?”
“好吧。”
許崇嘆了口氣,“我進來時,江老好像很憂慮?”
說到這個,江之鴻表情變得凝重:“因為,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面。”
許崇想起陰神看到的紅光,也跟著凝重起來:“怎麽說?”
“壹個月之前,我操控天象而行,在雍州走了壹圈,這次蝗災,雍州十三府無壹幸免。”
江之鴻的語氣極為低沈,“幾乎是所有,地裏的糧食、山間的野菜,凡是正常能用於果腹的東西,大半毀於壹旦。”
“這兩個月的時間,百姓余糧已經耗空,但現在還能靠著那些蝗蟲吃不到,或看不上眼的東西果腹。”
“等再過兩月,怕是連樹皮都沒的吃了。”
再過兩月……
許崇瞇起了雙眼:“朝廷,不肯給糧?”
足足兩個月的時間,哪怕消息傳遞得再慢,朝廷也該派人下來賑濟了。
“早在壹個月之前,我就每天壹奏,懇請朝廷及時賑濟……”
江之鴻搖了搖頭,面色郁結,“而直到現在,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”
“……”
許崇的面色難看起來。
“不過也不需要太擔心。”
江之鴻輕松的笑了笑,“我懷疑,這是樓奸在故意給我難堪。”
“呵,不就是想讓我也經歷壹次不得不拿粟米換麩糠,往麩糠裏摻土的事兒嗎?”
“我已經在奏折裏自請成為賑撫使,想必要不了多久,任命文書和有限的糧食就會送過來。”
說著,江之鴻面色冷厲了起來,“不過這樓奸當真該死,只是為了讓老夫難堪,便敢將如此多的人命視為兒戲……有朝壹日,我必揭穿他的醜惡嘴臉!”
“……”
許崇沈默不語,心情壹墜再墜。
如果他對天災所猜測的,‘保證死亡數量足夠’這壹點,就是真相的話……
他可以斷定,這絕對不是樓有知所為。
甚至,那所謂的‘有限糧食’,未必就能及時送到!
就算及時送到,也未必是想象中的那種‘有限’。
為什麽?
因為,已經經歷過壹次麩糠摻沙土的賑濟了。
想要保證足夠多的死亡,怎麽可能會忽略這種卡BUG的行為?
想到這裏,許崇開口問道:“當初您來風鼓縣的任命,是誰定的?”
“妳是想問,誰能預知天災發生的地點,對嗎?”
江之鴻擺了擺手,道:“來風鼓縣,是我自己要求的。”
許崇頓時楞住。
江之鴻,自己就能預知天災?!
他想過很多可能,唯獨沒想過這種。
“妳現在已經成了貴籍,有些事兒跟妳說說倒也無妨。”
江之鴻捋了捋胡子,悵然道:“妳也知道,我之前是幹都察院的。”
“說白了,都察院幹的活兒,就是盯著人找茬,自然而然的,掌握的訊息就比壹般人更多。”
“並州旱災之後,我想調閱歷來天災的記載。”
“但……妳可能不相信。”
說到這裏,江之鴻頓了頓,語氣凝重起來:“堂堂左都禦史,好歹也是正二品的級別,卻根本沒有資格調閱這些東西。”
“什麽?!”
許崇的面皮壹陣狂抖。
“真的。”
江之鴻認真的點了點頭,“關於天災、天象、天文這些東西的記載,歷來都是保存在欽天監。”
“要知道,當時的袁守義已經調往了陪都,京城那邊的新任監正,可沒有袁守義那麽深厚的背景。”
“然而就是這麽壹個正五品的監正,當面拒絕我這個正二品的左都禦史不說,還言辭激烈,直言我若有不滿,隨便上書彈劾。”
江之鴻深深的看了許崇壹眼,“妳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。”
“如此有恃無恐……”
許崇緩緩吐出壹口濁氣,“只能是那位的交代了。”
“我也是這麽想的。”
江之鴻點了點頭,道:“所以,我並沒有真的去上書彈劾,而是換了個法子。”
“什麽法子?”
許崇好奇。
“那位監正,與安國公的壹位孫女有染,如果被安國公知道……”
江之鴻狡黠壹笑,“於是,我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,拿到了關於天災的詳細記載。”
許崇納悶的看著江之鴻:“我壹直以為妳是個好官來的……”
“咳咳,好官不好官我不敢說。”
江之鴻有些尷尬,“但那個監正跟安國公孫女的事我早就調查過了,雖然他們年齡相差的有些大,但確實是兩情相悅無疑,否則我也不會壹直壓著不報了……我根本就本打算把這事兒捅出去。”
“但妳還是要挾他了。”
許崇壹臉鄙夷。
“這叫變通,變通不懂嗎?”
江之鴻郁悶,沒好氣道,“說正事。”
“總之,那些天災的記載,我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。”
“無非就是天災發生的間隔,正在壹點壹點的縮短。”
“直到後來,我主持了壹次京察大計,那年,剛好也爆發了災情。”
“因為京察大計,我看到了更多的東西。”
江之鴻的面色開始肅然,“那次的天災是海沸,爆發的地點,是濱州行省。”
“濱州……”
許崇挑了挑眉。
“從並州旱災,到濱州海沸,這中間隔了十八年。”
江之鴻繼續道,“這十八年內,屬濱州的官員空缺、失蹤、死亡最多。”
“這跟天災有什麽關系?”
許崇皺起眉頭。
“我懷疑……”
江之鴻緩緩開口,“這才是導致濱州被天災選中的最根本原因。”
“被天災選中?!”
許崇悚然而驚。
“沒錯,天災是會自主選擇降臨之地的。”
江之鴻的語氣再次低沈,“我在有了這個懷疑後,特意去查閱了吏部的卷宗……無壹例外,每次天災之後,下壹次天災的降臨之地,都是在這段期間之內,官員缺額最多、缺額時間最長的地方!”
“怎麽可能……”
許崇的心壹落再落。
“我無法判斷陛下是不是知道這個,或者說,我根本不敢去猜。”
江之鴻淡淡壹笑,笑容裏滿是苦澀,“所以,這次我就憑借著感覺,去吏部查了濱州海沸之後的卷宗,然後就來了風鼓縣,再然後……”
“再然後,蝗災也來了……”
許崇的身軀有些僵硬。
如果江之鴻的判斷是正確的。
那這雍州的蝗災……還有自己壹部分功勞?
“呃……我為什麽從妳的身上感覺到了自責的情緒?”
江之鴻狐疑的看著許崇,“這事兒跟妳又沒什麽關系。”
“我……”
許崇張了張口。
“我知道,妳是血衣衛嘛,總會有幾個官員因妳而死。”
江之鴻擺了擺手,“不過這事兒還真跟妳沒什麽關系。”
“這十來年的光景,太平道和朝廷在雍州有過多起沖突,死傷了大量的官員。”
“尤其是最開始那幾年,太平道接連殺死多位知府,甚至還殺死過壹位布政使。”
“妳算算,壹個省攏共才多少個官員?”
“十三個知府,左右兩個布政使,再加提刑按察使司,和都指揮使司。”
“妳頂多弄死壹兩個知縣就頂天了,跟這事兒著實沾不上什麽邊兒。”
這樣麽……
許崇幽幽壹嘆。
“事實上,我可以當面去質問陛下,問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這回事兒。”
江之鴻閉上眼睛,聲音有些顫抖,“可是我不敢……我怕他矢口否認,更怕他承認。”
否認的話,為什麽要封存天災卷宗,任何人不準調閱?
而承認的話……
為什麽朝廷不去預防?
這麽多年下來,那些天災之下的亡魂,該算到誰頭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