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卷第壹章：蛛絲馬跡

　　南天市的冬天，天氣說變就變，剛才吃晚飯的時候還好好的，這會兒卻下起了沂沂拉拉的小雨來，王建波開著越野車，載著水、馬二人，出南天城東門，過了紅花地，就是壹大片垃圾場。

　　車外寒風吹過荒野，把白的、紅的廢逆料袋，刮的漫天飛舞，冷雨打在大大小小空曠的水塘上，幾只不知名的水鳥，縮著個頭，躲在濕露露的枯草深處。

　　這種天氣，在家睡覺是最美妙不過的事了，就連水臨楓這種不怕冷的人，也感到冷。馬瑩菲今晚壹反常態，換了壹身純黑的真皮緊身夾克，雙手上戴了壹雙黑色的半截真皮防滑手套，也不穿高跟長靴了，換了壹雙平跟過膝長靴，黑油油的頭發，梳著兩根“天牛”辨子，每隔壹寸，皆紮的緊緊的。

　　視線之內，壹個人也沒有，非但沒有人，這種天氣裏，連壹點聲音也沒有，萬籟俱寂。四周靜的幾乎可以聽到，細雨落下時的“沙沙”聲。三人都沒心情說話，越野車又開過了壹片水塘，遠處，水臨楓發現了壹點昏暗的燈光，忙叫王建波開過去。

　　昏暗的燈光，是從壹房破磚房裏透出來的，桔黃色的燈泡，映著壹張詭異的老臉，那張臉的主人，正在喝著壹小盅白酒，面前擺著壹碟，暗紅色的切了片的內臟。此情此景，陰森淒詭，老王抓方向盤的手在微微的發拌，上下牙也“達、達、達”的發出不規則的響聲來。

　　水臨楓忽的大聲笑道：“老王！妳冷麽！”

　　話壹出口，馬、王二人嚇了壹大跳，齊聲道：“神精病啊！這麽大聲的說話！”

　　水臨楓幹笑兩聲道：“把車靠過去，誰下去問問噢！”

　　有水臨楓在時，馬瑩菲尤其的不堅強，嘀咕了壹聲：“我不去！”

　　老王也道：“我開車不方便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看來只有我去了！”

　　捏了壹下馬瑩菲的小手道：“怎麽每次都像鵪鶉雞壹樣，事事指望我！”

　　馬瑩菲也不知道，自從認識水臨楓後，為什麽要事事都指望他，印象中自己不是這樣的，白了他壹眼，甩開了他的手，縮到了角落中。

　　水臨楓踏著鋪著碎青石的泥濘小路，走在那遠離大路的壹人小道上。四周帶著哨子的寒風，夾著冰雨，狂吹到只穿單布夾克的水臨楓身上。

　　水臨楓修道之人，豈在乎這點寒冷，滿不在乎的把雙手插在褲袋兜裏，慢悠悠的向黑暗中的那間破屋，壹步壹步的踱了過去。看著那宛如巨獸嘴般的無邊黑暗，馬瑩菲忽然想到，要是哪天自己真的失去水臨楓，該會怎樣，想想不由傷感起來，不由眼圈壹紅，似要有眼淚落下。

　　這片垃圾場，水臨楓知道是誰管，那詭異昏黃的燈光下，喝著小酒的醜陋老頭，水臨楓是認得的，小時候還在水老三住的破屋裏，抱過水臨楓。

　　水臨楓笑嘻嘻的走到門前，敲了敲門，道：“嚴大伯！壹人喝酒呀！”

　　那看垃圾場的老嚴頭，是和水老三同在環衛所掃垃圾的，常常跑到水臨楓家看的城南垃圾場喝酒，雖人長的極是醜陋不堪，心腸卻是很好。

　　聞言猛壹擡頭，笑道：“咦！是小楓！怎麽有空跑到我這來！是老水叫妳來找我的？別在門口站著，快進來坐！”

　　他雖在笑，但是表情卻是難看之極，比不笑還恐怖，老嚴頭天生長的怪異，不知道的人，看到他都怕，不知道老嚴頭性格其實卻是懦弱之極！

　　水臨楓推“呀呀”的推門進來，抖了抖沾在身上的雨滴，道：“這麽晚了，怎麽大伯還壹個人喝酒，想女人了！”

　　大澤帝國的貧民，成不起家的人很普遍，整個環衛所掃垃圾的上百人，只有兩三人成家，不成家正常，成了家反而變的不正常了！

　　老嚴頭苦笑道：“不是這話，是最近有件事，好恐怖噢！”

　　水臨楓心中壹動，貼著他邊上坐了下來，接過老嚴頭遞過來的壹盅酒，仰頭壹口喝了，似是無意的問道：“什麽事來，說來聽聽！”

　　老嚴頭壓低聲音說道：“前面五六裏，靠進秦淮河邊上，戴山南面，有壹個很大的廢棄軍用監獄，據說是二百年前，倭軍用來關我們大澤百姓的。就在三個月前，來了壹對很奇怪的夫妻！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怎麽個奇怪法！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說了妳也不信，我曾看到他們倆人，大白天帶著人，貼著地面飛行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別是妳酒喝多了，看錯了！”

　　老嚴頭氣道：“連妳也不相信我！那天是大清早，我還沒來得及喝酒呢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我信！他們長的什麽樣？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長的比我還醜呢！和活鬼差不多！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是不是覺得他們很陰森，而且穿著南方苗子的衣服，和我們很不壹樣？”老嚴頭道：“對了！就是這樣！”

　　這下水臨楓大笑起來：“長的醜壹點，穿件不壹樣的衣服，就把大伯妳嚇成這樣！好笑啊！”

　　老嚴頭怒道：“我是那麽膽小的人麽？我是說他們倆人，竟然住到了那個二百多年來，都沒有人敢去的鬼屋裏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這也不奇怪！我也敢住！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那天我感到好奇，喝了點酒，找了個借口過去瞧瞧，妳猜怎樣？”

　　水臨楓仰頭又喝了壹盅酒，笑道：“不知道！也懶得猜！”

　　老嚴頭難得有人和他說話，自是酒少話多，催到：“年紀輕輕就這麽懶，不行！妳非要猜壹猜看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正看到他們公母倆人在操屄！”

　　老嚴頭咧嘴笑道：“要真是這樣就好了，其實我根本就進不去！”

　　水臨楓心下已是了然，故意笑道：“那大伯妳是什麽也沒看到了！還叫我猜！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不是這話，我離那個宅子五六米的地方，就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擋著我，就是不能向前走壹步。”

　　水臨楓已經知道這是“圍幕結界”接過話笑道：“妳不信這個邪，定是想盡方法的向前走，結果定是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了！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咦！妳怎麽知道？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我是胡猜的，不是妳叫我猜的嗎？妳究竟看到了什麽？”

　　老嚴頭雙手發抖的端起酒杯來，嘴唇直哆嗦，喝了壹大半酒道：“我正要往前走，忽然大白天，憑空的生出個血淋淋的大鬼頭來，伸著壹只血爪，劈面就來抓我……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假的！幻象而已！定是妳那天喝高了！”

　　老嚴頭道：“我發誓！決不是幻象！那天要不是我跑的快！鐵定就沒命了！饒是我見機的早，壹幅袖子也沒有了！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看來今晚妳又喝高了，那條路怎麽走？我去看看！”

　　老嚴頭打了壹哆嗦，道：“妳還真不要不信邪！見不對頭，定要早早的溜走才是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放心吧！我曉得的！”

　　問明了方向，回到了車上，馬瑩菲道：“怎麽樣了？這半天才回來？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似乎在些意思了！老王！右前方，再開五裏路左右，走吧！”

　　還遠在壹百米外，三人都明顯的感到壹陣陣心怵的感覺，走近更是嗅到剌鼻的濃重血腥味。

　　馬瑩菲走下車來，對老王道：“我和臨楓進去，妳就呆在車子裏，別亂跑了，手機都打在震動上，有事也好聯系！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又是我？”

　　馬瑩菲杏眼壹瞪，怒道：“不是妳是誰？”

　　老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，怎麽說方凝也是他的女朋友，這會兒裝不得蒜，胸壹挺道：“我去！”

　　馬瑩菲斜著眼睛看著他，說道：“老王！不是我瞧不起妳，妳不行！我看此地兇險異常，妳即無武藝，又無道術，去了就像自殺，別方凝沒救出來，反倒搭上妳壹條命！”

　　王建波當面被美女瞧不起，老臉掛不住了，跳腳道：“我小時候，也學過幾年跆拳道，真動起手來，也不含糊！”說完就要往裏沖。

　　水臨楓壹把抱住他，道：“老王！別介！真想死也不是這樣！我倒有個好辦法！”

　　馬瑩菲、王建波兩人齊齊看向水臨楓，水臨楓見兩人看他的目光滿是期待，清了清嗓子道：“我們報報警如何？”

　　兩人齊道：“去死吧！這時候還開玩笑！”

　　大澤帝國的的公人，出了名的沐猴而冠，平時抓抓賭、抓抓嫖什麽的，最是有勁，真要他們和江洋大盜拚命，卻是不敢。這種天氣，半夜裏要他們出警，開玩笑吧！只怕等到頭發白了，也見不到壹個刑探局的公人。

　　所謂“無知者無畏”老王趁水、馬二人不備，壹頭沖向血紅的大鐵門，水臨楓壹把沒拉住，在後面叫道：“此路不通啊！老王千萬別……”

　　話沒說完，黑夜中憑空生出壹只血淋淋的大鬼頭來，“撲”的壹口穢氣，直噴到王建波臉上。

　　王建波的三魂六魄，頓時被穢陰氣打了出來，眼看就要散。緊跟在後面的水臨楓，眼急手快，左手壹張壹合，韶老道的“定魂手”抓出，靈氣壹現壹送，讓魂魄歸位！

　　老王要是真的死了，少了壹個好朋友，水臨楓心裏還真不好過，右手接著王建波倒下來的身體，用靈氣緩緩的修復魂魄。

　　半晌，王建波大叫壹聲：“鬼啊！”

　　壹口淤血吐了出來。

　　水臨楓噓了壹口氣道：“我又沒說不去，老王妳急什麽！小馬蹄子天天對我冷嘲熱諷的，妳看我不是活的自在的很！”

　　“被美女日咕日咕，那是她愛妳的表現！要是我真幫妳找到方凝的話，大不了叫妳請客嫖雞而已！怎麽這樣小氣起來！”

　　王建波笑了起來：“請客嫖雞小意思！就是妳不幫我找方凝！請妳嫖嫖雞，也是小意思！”

　　水臨楓笑道：“那不就是了！自家兄弟！還有什麽掛住掛不住的！”

　　馬瑩菲第壹次清清楚楚的看見水臨楓用玄功，出奇的幹凈利落，本來也想出手救王建波，左手“定神符”還沒來得及撒出去，水臨楓已經打完收功了。

　　這就是“丹鼎宗”和“符錄宗”的區別，丹鼎宗難學難精，但是壹旦煉成後收發由心；符錄宗就慢了點，現在馬瑩菲和水臨楓道行差不多，但是動起手來卻還是比水臨楓慢了很多。

　　馬瑩菲瞪著迷死人的杏眼，怒道：“閉嘴！都什麽時候了，兩條色狼還在在討論這種齷齪的事！老王看好車子，臨楓和我進去吧！”

　　水臨楓怕王建波壹人呆在外面的有危險，叫他關好車門，自己在外面布了壹個結界，囑咐道：“等在裏面，千萬別出來！”

　　只要有人觸動結界，水臨楓立即就會知道。轉過頭對馬瑩菲說道：“大小姐！剛才老王已經觸動了他們布的結界，想必已經知道我們來了，偷襲不成，只得硬闖！妳可要跟緊了！”

　　馬瑩菲悠然的說道：“臨楓！妳叫我什麽？”

　　水臨楓道：“大小姐啊！……”

　　忽然明白過來，背向王建波，打了自己壹個耳光道：“都是我錯！沒人的時候，我要叫妳親親大老婆！呵呵！”

　　馬瑩菲偎了上來，水臨楓牽了她的小手，兩人並排向廢屋走去！

　　剛走到結界口，那個大鬼又撲了出來，水臨楓放開馬瑩菲的小手，對馬瑩菲笑道：“讓他們也顯顯形吧！”

　　雙手結印，口中喝道：“天清地蕩，神鬼現形－－破！”

　　夜幕中淡淡的紫星飄落，廢宅周圍立即現出壹道血色的圍幕，圍幕上，不時的探出血淋淋的鬼臉，鬼嚎連天。廢宅上空，暗紅色的血氣如雲般的湧動，腥臭沖天。

　　壹只鬼爪探出，幾乎要抓在水臨楓的臉上，水臨楓只當不知，回頭高聲對王建波說道：“老王！我們回來時，自會破開結界，在此之前，無論誰叫妳出來，都不要理他，就算我和瑩菲叫妳，也不用理！千萬要記住了！”

　　遠遠的王建波應了壹聲。

　　馬瑩菲左手壹動，左手無名指的的雲紋龍戒，幻出了七把三寸長的白色柳葉靈刀；右手的雲紋戒指，幻出了壹把閃著籃色電花的白龍伏魔劍來。

　　纖手壹抖，白龍伏魔劍從壹個血鬼頭頂破開，在腥臭無比的血幕上拉開壹個大豁口來，回過螓首，對水臨楓說道：“臨楓！快來！”

　　水臨楓窮人壹個、浪命壹條，可沒有這種神兵靈器，這個結界布置的甚是嚴密，要破這個結界，只能用“五雷蓋頂決”硬轟開。五雷決祭起的神雷，和這個大結界硬碰，必會發出震天的巨響，所以剛才說出“硬闖”的話來。

　　想不到馬瑩菲，竟能像劃開普通蚊帳般的，劃開這層血幕結界，倒省了不少靈力，怕馬瑩菲壹個人有失，左手四指間，扣了三根水泥鋼釘，右手握了那根壹米長的自來水鋼管，卻把用牛仔布裹著的“中正劍”斜插在屁股後面的皮帶上。

　　應了壹聲，緊跟馬瑩菲身後，急急穿過了血幕結界。

　　這座依河而建的廢宅，後背緊依戴山，露在地面的只有壹幢二層的灰白色水泥小樓，外面是壹圈三米多高、二米多厚的鋼筋水泥墻，雖歷經二百多年的風風雨雨，依然屹立如故。當年關押大澤囚徒的大部分建築，都建在地下和後面的山腹中。

　　多少年來，此地經常鬧鬼，大白天也能看到圍墻裏面不時飄過的白色鬼影。半夜更是鬼語啾啾。

　　戴山和附近的尖山、黃金山是南天市的又壹個大墳場，三山之間的空地中，堆滿了垃圾，夾雜著醫院裏鋸下的數根病腿，不時的竄出只把只野狗黃狼。雖然這個地方鬧鬼已經很久了，但是大澤帝國官面上，是個號召民眾，拋神滅佛的政府，是凡民間牽涉到靈異的事件，壹律都不準見報，更不準在私底下傳播。

　　所以看垃圾場的老嚴頭，雖然早發覺此地古怪，卻遲遲不肯報案，在普通老百姓看來，鬼可怕，刑探局的公人，比鬼更可怕，沒事少惹為妙。但是不見報、不傳播，靈異這東西有就是有！

　　現在住在這幢廢宅裏住的公母兩人，母的就是“老地方”飯館，水臨楓見到的那個陰森森的老太婆。對面坐著個同樣陰森黑瘦的老頭，兩人個子都不高，這兩個東西雖勉強算是個人形，卻並不是人，而是雲南苗山深處的兩只精怪。

　　雲南苗山，窮山惡水，並無靈氣，滿山滿谷之間，極其陰晦的穢氣彌漫，穢氣中修煉成形的精怪，都是面目猙獰，性格怪張有惡物。

　　這對公母倆修成人形後，仗著妖法高強，為禍地方，起先吃吃牛羊，後來就想吃人了，吃來吃去，什麽人不好吃，卻吃到“天柱觀”大天摩殿殿主的頭上來，把寧虛真人的侄女給吃了。

　　這下惹火了天柱觀的老寧虛，帶著弟子把這對公母倆人追的上天無路、入地無門。壹個偶然的機會，公母倆人被寧虛真人追入五百年前，被官兵剿殺的邪教“萬仙教”的廢墟中，在廢墟的地宮中，兩人發現了壹本“絳仙錄”“絳仙錄”從名稱上看，是本道藏，其實不然，從頭到尾的，就是壹本巫術大全，不但記有壹些巫道的巫術，更重要的，是說明了幾種人屍的密秘煉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