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兵头将尾 by 刘国斌
2018-5-28 19:32
第 二 章
学习室内极静,只有尚武和指导员李长仁两个人在谈话。李长仁跟尚武的年龄差不多,肩佩中尉军衔,脸面白白净净,象个江南书生。此刻,李长仁手里拿着一张表格,沉思良久,对尚武道:“三排给外军观摩团表演的项目都是经过连长决定的了,我基本都同意,没啥修改意见……”
尚武熟悉李长仁的工作思路和特点,心里没底地问:“指导员你看看,还有什么地方要加工的?”
这话正中李长仁心意:“别的不作大的改动,只是你向外军观摩团的报告词中,要加上思想政治工作的内容。”
尚武拿起报告词,显得很为难。
李长仁侃侃而谈:“你不要用疑虑的眼神看着我。思想政治工作是我军建设的生命线,在连队是起主导作用的……”
尚武插道:“这个我懂……”
李长仁摆手:“外军观摩团中可能有神父,他的职能……不,他的特点跟我军的指导员大同小异。”
尚武难以苟同:“不一样!”
李长仁自知扯远了,道:“打个比方。我的意思是,报告词中,要把党支部制定的年度工作计划中的指导思想加在前面。”
尚武担忧:“那得多长啊?”
李长仁想了想,精炼道:“挑主要的——这样写:以‘培育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’为统领,突出‘忠诚于党、服务人民、报效国家、献身使命、崇尚荣誉’,强化战斗精神,提高打赢能力,加强连队建设,发挥支部作用……”
尚武放下笔,停止记录:“‘支部作用’这句话,外国人也听不懂啊?”
李长仁的兴致被打断,仍坚持道:“你的脑袋可真不转轴,外军观摩团来了,各级首长肯定陪同。首长听懂了比外国人听懂了更重要!”
尚武找到托辞:“郭旅长要求用英语报告。”
李长仁一愣,但马上改口:“支部作用可以拿掉,其它几句话必须保留!”
待尚武走后,李长仁想起什么事一般,随即关上门,自言自语说了一句:“卫生队……”
旅卫生队设在一排平房里。李长仁在走廊里找了一会儿,看准了一办公室,敲开一房门,看到苏丹,似眼前一亮,问道:“这位同志是新来的?”
苏丹站起身回答:“中尉同志,我是实习的苏丹。”
李长仁象忘记自己干什么来了,伸出双手:“欢迎欢迎,我是一连指导员李长仁!”
苏丹被李长仁的举动窘住了,握过手后问:“李指导员,您看病?”
“我哪来的病?”李长仁换了话题:“找人。”
“找谁?”苏丹问。
李长仁热切地盯住苏丹,真想说“我是慕名来找你的”,但一出口却是:“找崔医生。”
苏丹已看出李长仁表情的变化,下意识地说:“哦,他在里面第三个屋。”
李长仁忙从衣兜里掏出名片,递上道:“这是我的名片,希望我们常联系……”
待李长仁走后,苏丹冷然地:“部队里怎么也发名片?”
苏丹没有料到,与李长仁的意外相识,将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意外的烦恼。
天近黄昏,营中营小花园里,尚武与苏丹坐在圆型大理石桌前,边谈边喝可乐。
苏丹透出小鸟依人般的柔情:“终于跟你在一起了。”
尚武热情中露出几分顾虑:“小丹,你研究生毕业分到了军区总医院了,又下野战部队实习个啥?想出风头哇?”
“军区总院没军衔,”苏丹朝近处挪了挪,左手压在尚武的右手上:“再说,我也不想离你太远。”
尚武思考的很远:“可是,我还要回集训队。结业提干后,还不知分到哪呢!”
苏丹早有计划:“我的实习期一年,等你定了单位,我再争取调过去。”
尚武显得信心十足:“那我等着这一天。我们的志向,一定都要在军营实现!”
苏丹又向近处靠了靠,左手扶在尚武的臂弯处:“等你一提干,咱们的关系就公开。”
“公开?”尚武突地想起什么:“郭旅长已经知道咱俩的关系了。”
苏丹故作嗔怒:“谁让你告诉他的?”
尚武如实道出:“哪呀,我在集训队给你打电话,用的是他的手机。”
苏丹随口说出一个号码:“13022483899。”
尚武奇异:“你怎么知道?”
苏丹笑了:“我手机上也留下了他的号码。”
尚武也笑了:“坏了,出现了第三者!”
苏丹又朝近处移了移,左手扶在尚武的肩上,头也倾过来,甜甜地:“那你就快主动进攻吧……”
尚武已无处挪动,只得更加温柔地说:“小丹,我先主动告诉你一个‘敌情’!”
苏丹不知对方又要搞什么把戏:“军营里哪来的敌情?”
尚武目不转睛盯住可乐,拿出“葛尤”的语气道:“在我们的左翼八十米,坐着一个战士。”
苏丹一瞅,果真如此。
尚武又道:“右翼一百米的标语牌后,一个窥视的人头。”
苏丹认真看了一会儿,确信无异。
尚武断续轻描淡写道:“正前方的一百五十米台阶上,有个少尉军官与咱俩对向看书。”
苏丹早就发现了那个人。
尚武深沉地:“最可怕的是,咱们背后二百米开外,有三个我们三排的战士!”
苏丹大惊小怪地拿出“徐凡”的腔调:“哇,你怎么不早说呀,我的妈妈吔,咱们还咋谈恋爱呀?这不叫人家围上了吗?”
尚武也调侃道:“咱们都是当兵的,请习惯用军语交谈。这叫:四面包围……”
苏丹示威地把头靠在尚武肩上,似要让所有人看清,嘴里也不含糊地回敬:“这叫:四面楚歌!”
野外综合训练场临时搭成的观礼台上方,挂着横幅标语:欢迎欧洲军事观摩团。身着迷彩军装的三十多名战士,在尚武的带领下,向外国军事观摩团表演。
尚武又是“晴空霹雳”的射击绝技。
主席台上,观摩团中一位外军军官站起身,端着微型摄像机拍摄。郭宝刚见状欲制止,被佩带少将军衔的张副军长拦住。
一声哨响,一溜十个胸杯靶,在电动车的牵引下,依次排在挡山前。八班的战士迅速进入百米射击地域。
“噼噼叭叭……”子弹呼啸。报靶员的显示牌,不停地晃动。
射手中,高克心绪紧张,自言自语道:“胸杯靶,趴着打,形式主义净弄假。敌人能等着你开枪?你还没瞄准,他早跑啦……”
比他还紧张的,是身边的蔡云竹,提醒般:“副班长,乱说什么?好好打。”
高克射完一粒子弹,依枪低头,算记环数,脸上写着不屑:敌人死了,还打什么?
蔡云竹在射击,眼里的余光却注意高克的显示牌。
高克仍在发牢骚:“打就打活的,那才过瘾,才叫真本领!”
蔡云竹看过高克的显示牌,眼神在决定什么。当一个点射结束后,他略微调整枪身,扣了一个单发。
枪声终于停止,邓玉林令射手起立,验枪。
十个电动胸怀靶,在轨道上驶向观礼台。
观摩团的客人们纷纷点头称道。
片刻,空中响起航模飞机的声音。众人抑脸望去,只见飞机的身后拖着一串彩色气球。打“空降”开始了。飞机忽高忽低,忽急忽缓,似在考验射手们的真实本领。
尚武带着十几个射手,在山坡上追逐目标。气球跳动。射手捕捉。不时枪响。弹无虚发。气球爆裂。彩屑满天……办公室前,郭宝刚推开房门,走了几步,觉得脚下有异物。一低头,看到一封从门缝塞入的信。
郭宝刚坐在椅子上,将信打开,只见上面写着:
“木马不敢跳,
十环打不到。
何来神枪排?
官僚加谎报!
一连三排一战士”
郭宝刚惊愕得站起,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他再次看信,自吟:“一连三排……自己揭发自己!”
郭宝刚拿起电话:“接作训科……王立金参谋吗? 一连三排神枪排的材料缓报……没啥大问题。哦,你跟我去一连,通知邓玉林,抽测三排!”
山路上,郭宝刚的车里也坐着邓玉林,他们并未交谈,从两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,仿佛都有心事。当车开进训练场时,郭宝刚就从窗外看到一群战士在操练。
障碍场上,沙坑、水池、板障、墙垛、独木桥连成一线。沙坑边,摆放木马、山羊等跳跃器械。尚武看到郭宝刚的军用丰田大吉普驶进训练场,急忙集合队伍。很快,三排的战士们列成一队,个个身着白衬衣,足蹬迷彩鞋。
郭宝刚和邓玉林、王立金来到队前。
尚武站列排头,脸色冷峻。此刻,他似有预感:郭宝刚突临训练场,决不是一般的例行公事。
尚武向郭宝刚敬礼,报告。打过招呼后,邓玉林命令道:“八班出列,准备跳木马。”
队列里,八班长蔡云竹眉头一蹙。随后,他悄悄一拉身边的丁一,丁一会意。
这一切,都被郭宝刚的目光捕捉到了。
战士们依次跳跃木马,矫健的身姿,拟鹰在飞,似鱼在跃。轮到蔡云竹了,他带着身后的丁一,走向“山羊”边。
移步,助跑,起跳,蔡云竹轻松地跃过“山羊”。
后边丁一的动作也自然流畅。
郭宝刚摆手叫来丁一,问:“怎么不跳木马呀?”
尚武略显紧张地:“首长,比赛条例规定,木马、山羊任选其一。”
“我没问你,”郭宝刚头也不回地盯住丁一,含而不露道:“木马也是训练大纲规定的指标呀!”
丁一扭捏地:“我……不标准!”
“试一试……”郭宝刚鼓励地:“我看看!”
丁一望望众人,自知已无退路。
蔡云竹的目光里,露出焦急与无奈。
丁一咬咬牙,退到起跑点。丁一开始起跑了,那姿式,那神情,显得信心不足。脚踏起跳板后,丁一的身体突地高高跃起,凭空前冲,紧闭双眼。身体接触木马的瞬间,丁一睁开眼,双手慌乱地接扶几次。勉勉强强,丁一总算接近马端。落地的当口,丁一的臀部还是不争气地碰了马瑞,身子一趔趄,摔倒在沙坑里。
尚武想笑,又不敢出声。
郭宝刚暗暗点头。接着,他又对陪练的蔡云竹道:“跳!”
蔡云竹顺从地跑到助跑区。蔡云竹跃过木马,动作完美无暇。郭宝刚已明白匿名信所指的“木马不敢跳”系谁了。
郭宝刚脑子一转,对丁一道:“你再来一个跳远,我看看成绩。”
这一回,丁一面呈自信。
丁一的身影一落沙坑,郭宝刚已目测出距离:“5米,优秀!”
郭宝刚走到丁一身边,拍拍他的肩膀,道:“你的跳跃基础这么好,知道为什么跳不过木马么?”
丁一咬咬唇,道:“知……不清楚……”
“来,”郭宝刚叫过丁一,拍拍木马的前端:“记住这儿……”随即,郭宝刚衣帽齐整地走到助跑区。郭宝刚简单活动几下手臂,开始起跑。标准的动作,无可挑剔的跃过木马。
“好……”战士们鼓掌叫好。
丁一似受到启发,自觉地重新跳了一遍。“重新”一跳,未比上一次好到哪里。丁一脸上发烧,无地自容。
郭宝刚又对丁一道:“你主要的毛病是心理障碍。越是怕,动作越变形。其实,若说难度大,山羊更不好跳,你不也跃过去了么?总而呀,你的问题主要是心理障碍。对了,你常念念3396815,练练静功。记住,起跳不要向上窜,身体尽量朝前跃,双手扶住这里往前一带,八、九不离十。再试试!”
丁一默默记着要领,奔向助跑区。丁一的动作尽管不太规范,但仍顺利地跃过木马。站在沙坑前,丁一投向郭宝刚感激的一笑。
尚武放心地带头鼓掌。
郭旅长的“验收”,仍在进行。
沙石堆起的防弹墙,像一座小山似地矗立,上面长满了各种灌木树丛。一溜十个胸杯靶,依次排在山前,八班的战士在进行百米射击。
这一次尚武在指挥,郭宝刚立于身后,观看弹着点。
“噼噼叭叭……”子弹呼啸。
报靶员的显示牌,不停地晃动。
射手中,高克又是上次的轻蔑神情,但心绪紧张。比他还紧张的,是身边的蔡云竹。蔡云竹在射击,眼里的余光却仍注意高克的显示牌。当一个点射结束后,蔡云竹略微调整枪身,扣了一个单发。
尚武已观察到蔡云竹的动作,不由大惊失色。
枪声,仍如前暴裂。高克已射击完毕,依枪低头,算记环数。枪声终于停止,尚武令射手起立,验枪。十个电动胸怀靶,在轨道上驶向射手。
“优秀!”王立金检查弹着点,不停地报数:“优秀……优秀!”
郭宝刚来到高克的靶前,没看环数,却注意查看弹着数。他的表情,似看出了名堂。
王立金兴奋地来到郭宝刚面前,报告道:“首长,八班第一练习,全部优秀!”
郭宝刚毫无表情地点点头,道:“王参谋,再发给每人一组子弹,强化射击成绩。”
听他一说,尚武顿觉格外紧张。
八班重又列队走向射击台。
郭宝刚瞅了一眼队型,突然地:“第三小组分开,留下一人,其他两个插入一、二组!”
尚武想掩饰败局地:“首长,射击训练,从来都是按战斗小组划分的呀!”
郭宝刚的口气不容更改:“试一试!”
蔡云竹、高克各带复杂的表情进入“阵地”。
红旗一摆,第二组射击又开始了。
“叭叭噼噼……”枪声震耳。
报靶的小牌,忙碌显示。
听到点射已开始,郭宝刚突然对王立金:“停止射击!”
王立金急忙摆动红旗,下达中止射击命令。战士们面面相觑,持枪呆立。
郭宝刚道:“退子弹!”
战士们摘掉弹夹,退出枪膛的余弹。
“靶标近距离显示!”郭宝刚命令:“尚武,你来核实剩余子弹,报成绩!”
胸环靶运行到近前。尚武已明白了郭宝刚的用意,万般无奈地依次检验子弹数并报成绩:“一号射手剩余子弹3发,成绩良好。二号剩余子弹2发,良好……五号4发,良好……七号子弹3发,成绩……及格……六号子弹5发,及格……十号子弹1发,成绩优秀。报告完毕!”
“枪放下——向后转!”郭宝刚不露声色地对众人:“总成绩优秀的一人。子弹剩两发以上,成绩良好的,七人。子弹剩一发,成绩及格的,一人……”
八班的战士,静听郭宝刚的潜台词。
郭宝刚细细分析:“大家想想,成绩良好的,可能打出优秀。那么剩一发而成绩及格的呢?顶多良好,达不到优秀。当然,他的成绩如果良好,全班总评优秀。但是,八班毕竟因一人而不是全优呀!”
队列里,蔡云竹和高克表情各异。
郭宝刚语气沉重道:“我并不想节外生枝,否定第一次成绩。总而呀,我只想强调,旅里已经定了你们三排参加集团军神枪手比赛。而你们八班又是尖子班,这样的成绩,你们不感到潜藏着隐患吗?”
当八班整队带回时,山地里只剩下两个身影,他们保持一段距离,默不做声。
终于,邓玉林打破沉默,小心地问道:“旅长,给欧洲军事观摩团的表演已经结束,该让尚武回集训队集中学习了吧?”
这一问,勾起郭宝刚的怒火:“尚武要是知道这件事,集训队提了干,我也要撤了他!”
邓玉林不知道尚武闯了什么祸,紧张地:“旅长,出了啥事?”
郭宝刚从衣袋里把那封举报信拿出来,递给邓玉林:“瞧瞧,你干的好事!”
看到郭宝刚发怒的表情,邓玉林惊恐地接过信,弄不清自己又在什么地方闯了祸……“瞧瞧,你干的好事!”当邓玉林重复郭宝刚这句话时,已经在一连连部。他把那封举报信“啪!”地摔在桌子上,恕气冲天地对尚武道:“在外国军事观摩团面前,你们排也敢弄虚作假,把中国军人的脸皮丢到国际上去了!”
尚武看了一眼,心血立即涨到脖子上:“我一定调查清楚!”
邓玉林火气未消地:“调查啥?”
尚武未加考虑:“谁写的!”
邓玉林几乎大吼:“你还嫌乱子小哇?你不查查自己的责任,查查怎么会出现弄虚作假,查查为什么有人射击不过关,偏要查查谁告的状!你还想不想回集训队提干了?”
尚武上了倔劲:“就是不提干,我也不能背这个黑锅!”
“像我,”邓玉林小声道,口气软下来:“三排长,这件事你就别管了,由我来处理。你还是平平安安地回集训队,别掺合进来了!”
米尚武一脸苦相:“连长,我是不想掺合进来,你看还来得及吗……”
卫生队的房前,苏丹和童凡散步。突地,大树后跳出一人,把两个女兵吓了一跳:“妈呀……”
米亮定定站在面前,一脸顽皮:“这里没有妈,只有未来的爹!”
童凡认出米亮,道:“米亮,你这个昏小子,怎么学得油头滑脑的呀?”
米亮依旧嘻皮笑脸:“油头滑脑也比六亲不认强呀!”
童凡想起被助之事,歉意地:“那天接电话,卫生队长在旁边,我怕他多心。”
米亮不依不饶:“那你就落井下石呀!”
童凡诚恳地:“放下电话,我就后悔了……”
米亮自嘲:“连小流氓都懂英雄救美的道理,你都不能说句公道话,让我背黑锅。”
“英雄救美助人为乐却来要表扬,”童凡调侃:“你哪像个英雄?”
“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,”米亮反击:“你更不像美人……”
看到两人越争论越激烈,旁边的苏丹道:“掐,掐,使劲掐!你们俩要是打起来,该轮到我报110啦……”
室内,八班的战士们擦试枪械,散乱的步枪零件摆满了床头柜上。高克心有余悸地小声问蔡云竹:“班长,旅长是不是盯上我了?”
蔡云竹也拿不准地:“不太像,真是那样,当时就指出来了。”
高克仍顾虑重重:“我担心……大家可别为我背黑锅。”
战士丁一大声喊:“王参谋也真是的,晚上还要单独抽测咱班的第五练习,有啥过不去的?参谋不带长,放屁都不响!”
另一战士欧阳帅道:“丁一,那你放个响屁让他听听,反正参谋长不来!”
蔡云竹安慰高克道:“第五练习是你的强项,打个样子,让旅长瞧瞧!”
提到第五练习,高克紧锁的眉头舒展了。
高克的期待,很快就得到了证实。
这天晚上,夜幕低垂,幽黑浓重。几条人影,迅速地前冲,扑倒。小山方向,突然闪出几个光亮。萤火虫般的亮点,闪闪停停。
几近同时,清脆的枪声撕裂夜空。曳光弹,拖划璀灿的弧线,扑向亮点。世界里,顿时色彩斑斓,绚丽多姿起来。
枪口在喷火,枪声在争鸣。火光映照出尚武的脸——那是一张兴奋、镇定、充满自信的脸。
闪烁的曳光弹,早已压过光亮,争相喧嚣。射手的正后方,郭宝刚不请自到现场观察。
突然,枪声停止,灯火熄灭,世界又恢复了寂静。随着几声口令,射手们持枪站立,接受验枪。
不一会儿,一组全身靶沿铁轨行至眼前。在照明灯光下,王立金逐一检查弹着数,报告成绩:“一号,优秀。二号,优秀。三号,优秀。四号,优……”
郭宝刚走进人群,重点检查高克的成绩,面带喜悦。
蔡云竹已发现突然而来的旅长,拉了拉身边的高克。高克一笑,似在说:让他瞧瞧!
王立金高兴地对郭宝刚道:“旅长,全部优秀!”
郭宝刚放心地:“我已经注意了弹着点,成绩可靠!”
王立金小声地:“那明天的移动靶?”
郭宝刚收拢笑意:“照常进行。”
广播喇叭里,传出悠然的熄灯号声。营区房间的灯光,相继关闭。八班宿舍的电灯虽已关闭,兴奋的战士们仍在议论纷纷。
米亮声音不高,但全屋听得清楚:“我现在是一天不听枪炮响,吃不饱来睡不好。我担心,等参加完集团军的比赛回来,日子可怎么熬呀!”
丁一:“那好办,我资助十元钱,买一挂大地红鞭炮,每天挂你屁股上放几个,照样过瘾。”
欧阳帅:“那可不行,连长还不以为米亮整天放屁,污染环境呀?”
尚武边笑边道:“得得,快睡觉吧!”
突地,“咚咚”响起敲门声。
米亮怪腔怪调地模仿邓玉林的声音:“有事明天来吧,哥儿们睡觉了!”
“哗……”门被推开。
黑暗里,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:“让谁明天来? 米亮吧,你屁股上现在就想听响了?”
尚武听出是连长的声音,忙拉亮电灯。
灯光下,战士们“睡”得挺像。
邓玉林伸手关闭电灯,语气有些和缓:“别以为打了个优秀,就把你们烧得不知道北了!旅长为啥把八班调出去,单独抽测?”
战士们“睡”不下去了,床板响出几下翻身的“吱吱”声。
邓玉林语气似在探试:“怎么搞的,第一练习仍出现两个及格?”
米亮不以为然地:“连长,我还剩三发子弹的呀!”
邓玉林断喝:“就你多嘴!三发,全飞了呢?还有的只剩一发……”
黑暗里,高克紧张地倾听着。
邓玉林不无忧虑地:“你们别小看了旅长的抽测,这说明,旅首长对八班不放心。旅长的眼睛,跑不掉漏洞,隐患。另外……”他有意回避了告状信的事情:“离集团军的比赛越来越近了,现在要把难点当作重点抓,把暴露的问题彻底解决,不能带着侥幸的心理上考场!对吧?”
“对!”战士们响亮地回答。
邓玉林又好气又好笑地:“谁让你们回答啦?马上睡觉!”
“是!”战士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。
“是什么是?”邓玉林只得退出现场:“我的老连长的老连长说过,只要睡好觉,战士赛钢炮。好了,实在睡不着觉的,好好想一想,怎么样能多打一环。或者,照旅长说的,练练静功,念叨3396815……”
说完,邓玉林关上房门,离去。
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,米亮维妙维薛地模仿:“把难点当作重点抓……不带侥幸……念3396815……”
“行啦……” 尚武低声厉喝:“米亮,就你事多,再学羊叫,就把狼引来了!3396815,啥静功?骗幼儿园小朋友的,越念越睡不着!”
邓玉林又好气又好笑地:“谁让你们回答啦?马上睡觉!”
“是!”战士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。
“是什么是?”邓玉林只得退出现场:“我的老连长的老连长说过,只要睡好觉,战士赛钢炮。好了,实在睡不着觉的,好好想一想,怎么样能多打一环。或者,照旅长说的,练练静功,念叨3396815……”
说完,邓玉林关上房门,离去。
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,米亮维妙维薛地模仿:“把难点当作重点抓……不带侥幸……念3396815……”
“行啦……” 尚武低声厉喝:“米亮,就你事多,再学羊叫,就把狼引来了!3396815,啥静功?骗幼儿园小朋友的,越念越睡不着!”
清晨,连队洗漱室里,战士们身着背心,裤头,尽情地冲头洗脸。
九班副班长欧阳帅从身后捅了尚武一下,两人会意地走到室外。
“有点眉目了,”看看四下无人,欧阳帅小声道:“‘木马不敢跳,十环打不到’,说这种话的人,肯定是米亮!”
尚武点点头。
“笔迹也像。”欧阳帅仍细致地:“我再观察一段,肯定能找到证据!”
尚武沉思良久,坚决地:“先别声张,一定要找到真凭实据,不能冤枉人,再捅乱子……”
与他们一起为匿名信焦虑的,还有连长邓玉林。此时,他又在看那封举报信,脸上无奈。
听到电话响起,邓玉林拿过。话筒中,传出童凡的声音:“一连吗?请找米亮接电话!”
“你是哪位?”邓玉林问。
“您是邓连长吧?”童凡的声音柔和起来:“我是童凡,我认识您!”
“你可别再提认识我啦!该认识的你不认识,不该认识的你倒认识了。”邓玉林的话带着火气:“上次你不是说不认识米亮吗?怎么又想起来找他了?”
童凡“咯咯”一笑:“我正想说这事呢,请您先叫米亮来!”
邓玉林不好再问下去了,放下电话,大声喊:“通讯员,叫八班新兵米亮接电话!”
他特地加重了“新兵”两字。随后,邓玉林干脆拿起一张《前进报》读起来。那表情,似对男女兵之间打电话不放心。
话筒里,是童凡嘻笑不停的声音:“有意思,还新兵呢,当兵都一年了!”
米亮报告进屋,拿起话筒:“喂,哪位?”
“邓连长还在吧?”童凡小声问。
米亮眼睛的余光里,发觉邓玉林关注的表情,压低声音道:“在。”
童凡高声道:“请他接电话!”
米亮不解:“你让我来连部,就是叫我告诉连长接电话?”
童凡不容置疑地:“快点!”
米亮递过话筒,道:“连长,找你的……”
“这个疯丫头,”邓玉林愣住了,对话筒:“你到底找谁?”
童凡飞快地:“邓连长,星期天,确实是米亮帮助我们抓住了小流氓!”
“你看你的记性,下午出的事,晚上就忘了,”邓玉林恼怒地:“童凡,你记住:一连的人,以后谁要是再救你们卫生队的女兵,我处分他!”
童凡真挚地:“邓连长,我向米亮道歉……”
邓玉林边放话筒边道:“现在道歉有啥用?米亮该表扬却差点关了紧闭!”
米亮较真地:“连长,你当时还说:‘真冤枉了你,我给你记功’。”
邓玉林搪塞道:“那是气话,这点小事也能立功?给个队前表扬还差不多!”
米亮满足了:“表扬也行啊……”